叶叽叽

【所谓藏剑】
他是藏剑。
每日清晨以最轻柔的话语唤你起床,低沉温软的声音骚动着耳膜。朦胧之中睁开双眼,便是他站在窗框旁微笑着看你,鎏金一般的,细腻的光线撒上他微微低垂的眼睫。今日便又是明媚的一天。
“早安。”他浅笑着轻声说道。

他是藏剑。
你曾说他有世上最好看的双手。修长却不纤细,手掌宽厚,指节分明,因常年习武形成的茧早已扎在虎口与指尖的皮肤里,他说不痛,却总担心手茧的粗糙使你不适,你笑说无妨,便将手嵌入他掌中。他手心微热,握着微暖,温柔的恰到好处。
“随我一起回山庄吧。”他第一次向你伸出手,你牵住便再也不想松开。

他是藏剑。
他每日练剑如入魔一般雷打不动,你嗔怒道不必如此拼命便扑上前去夺他双剑。他微微侧身不让剑刃伤你,又俯身一揽以免你扑倒在地。他望着你微微一顿,便随即退到于你剑气波及的范围之外,又习起了一招一式。他始终目视着剑锋所指的方向,从未动容。
“因为我说过要护你一世长安。”半晌后他的声音缓缓传来。

他是藏剑。
唐门千机诀,万花机甲图,藏剑铸剑术,天下扬名之神兵利器,十有八九出自藏剑山庄。于铸剑术,他亦是继承了的。日出三竿,他赤膊久伫在铸剑台前,健康的小麦色皮肤在光线下恍若蒙上金色的薄雾。汗水沿着他侧脸的弧度滚动,于他微微抖动的喉结下滴落。他专注着挥舞健壮的手臂,不停锤炼着手中的千年玄铁。
“铸剑自是要倾尽所有喜怒悲欢的,一生一剑便足矣。”话语中是他独有的坚韧。

他曾年少,一人一马一壶温酒,携着双剑便孤身走出山庄,走进江湖;他曾云游天下,结交四海,恣肆潇洒只为抒尽今生意,歌尽风华录;他曾策马纵剑,济天下苍生,斩落无数贼子宵小;他曾满腔热血肝胆,负尽人间风流,同故人依山观澜看遍咫尺乾坤;他曾抚琴赋歌,月下醉饮,负手吴山之巅任风雪盈了袍袖。
他是藏剑。
你若夺他西子湖畔的秀水山庄,他亦是藏剑。
你若剥他繁丽俊逸的明黄衣衫,他亦是藏剑。
你纵是不予他金银分文,甚至掳他日夜为伴的双剑,他亦是藏剑。
以心为剑,是为藏剑。

日久年深,他终是负着江湖之中的纤尘回到了山庄。少年游,游遍万里河川,今踏雪无痕,叶落归根。问历尽风雨飘摇,双目是否也曾蒙过云烟。他暗自思忖,须臾后浅笑,只道一句;“譬如朝露,去日苦多。”酒尽歌罢,他又回到久别的房间,一如记忆中一尘不染,陈设也未曾变过模样。转身推开雕花的窗,只叹物是人非,他早已不是那个只身初入悠悠江湖的少年。夜已深,倚听九溪梦泉流水,闲看子规衔絮飞去。尤忆常提:胡不归?胡不归?如今已归而故人又漂泊何方。阖目,欹枕而卧,蝉鸣绵长而一夜未眠。
于是他如今又归于山庄,开始接手处理大小琐事。秀水灵山渐渐匿了他的剑锋,从此不再纵论江山,从此不再过问江湖。
于是江湖也渐渐淡忘了那个曾经声名远扬的叶氏藏剑。

看遍苏堤春晓,雷峰夕照,轻重双剑依旧常伴身侧,只是他年少时眼中的桀骜不羁终是换得如今的深邃隽永。他退去一身稚嫩轻狂,负剑而立,雍容自若,不露锋芒,不事张扬,淡然若水,进退自如。宠辱不惊,闲看庭前花开花落;去留无意,漫随天外云卷云舒。惟剩笑眼还似一如从前,爽朗明媚,直至吴山风老,霜染须眉。
情深不寿,强极则辱,谦谦君子,温润如玉。
惟,君子如风,藏剑西湖。


我想这大概就是我心中的藏剑。
#君子玦书#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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